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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婷婷从另一个视角审视梅兰芳访美演出的艰辛历程与文化意义——以纽约公共图书馆馆藏16封信件为依据

时间:2024-09-14 14:11:28 书信 我要投稿

  纽约公共图书馆馆藏的16封信件显示了梅兰芳访美演出所涉的大量准备工作。在这个过程中,中美双方诸多人士交流沟通,通力协作,准备工作中包括可行性论证、目标定位、市场和观众预测,以及经纪人、剧场、剧目等诸多事项选择与安排。上述所有工作都经历了多方探索与反复磋商,而参与这一过程的美国人士涉及当时的社会各界,显示了人心所向和人际网络的作用。梅兰芳的访美演出取得了巨大成功,实现了文化交流的目标。文化交流是梅兰芳1930年访美演出贯彻始终的第一要义,不仅访问演出本身是文化交流,筹备访问演出的过程也是文化交流。

  赵婷婷,获斯坦福大学东亚语言文化系博士学位, 现为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大学(Virginia Tech)现代与古典语言及文学系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文学与文化、戏剧和戏剧理论、小说、诗歌。2019年获“王国维戏曲论文奖”一等奖。多篇论文先后入选第一届、第二届、第七届梅兰芳研究青年论坛十佳论文。曾获美国亚洲戏剧研究协会(Association for Asian Performance)“新兴学者奖”(Emerging Scholar Award)等奖项。代表论文有《有根的中国戏剧:王国维戏曲研究的世界视野与文化自信》《重塑梅兰芳抒情戏剧中的凝视:表现女性内在性》(“Reorienting the Gaze in Mei Lanfang’s Lyrical Theatre: Performing Female Interiority”)等。

  美国纽约公共图书馆(New York Public Library)馆藏中有一份以梅兰芳命名的文件夹,共有16封信件,有手写的,也有打印的,时间跨度从1927年至1930年。前7封为1927年至1928年关于梅兰芳访美演出事项的最初讨论,其中2封写给当时美国驻华公使马克谟(John Van MacMurray),4封是马里兰大学教授阿道夫·E. 祖克(Adolf E. Zucker)与别人的往返书信。后9封为1930年梅兰芳在纽约、芝加哥和加州演出安排的讨论,以及社会各界的反响。

  这些信件非常罕见,保存了梅兰芳访美历史记录。由这些信件可以看出,梅兰芳访美演出并非一蹴而就,而是许多人经手承办,在焦虑、期待、否定、肯定、推行、庆祝等各种情况下完成的。如果说报纸记录了结果,那么这些信件则记载了过程,以及梅兰芳访美成功幕后的故事。

  这些信件的写信和收信人员涉及政界、学界、商界、演员和剧场经理等,其辐射面之广证明梅兰芳访美影响的重大,以及众多人员在其中发挥的重要作用。信件中还有许多女性的身影,包括司徒雷登(Dr. Stuart)的两位女秘书,代表达拉斯剧场(Dallas Theatre)前来协商的女士,以及对梅兰芳演出表示赞赏的女士,显示了女性在梅兰芳访美过程中所起的作用。

  本文希望通过对这些信件的分析,做出几点贡献。第一,现在学术界对于中国方面如何准备梅兰芳访美之旅多有论述,但美国方面如何启动有关准备,如何找准定位,具体落实剧场、经纪人、剧目、观众等诸多事项,尚未深入研究。本文抛砖引玉,以这些信件的研究作为一个开始。第二,齐如山《梅兰芳游美记》记载访美准备时,涉及的人物多为个体,然而,这些信件涉及的人士来自各行各业,包括戏剧、文学、政治、商业、法律各界,可见访美在美国涉及的不仅是个体,而且形成了一个网络(network)。由此着眼,有助于重新审视梅兰芳对于完全不熟悉中国戏剧的美国观众而言所具备的意义,可以看出梅兰芳带来的意义的多元化,超出了美国各界人士最初的预想。第三,梅兰芳的访美成功除了指票房价值、演出时长、观众数量,还指在美期间,梅兰芳受到众多重要行业人士的赞助和支持,这些支持大多不涉及金钱,而是人脉、关系、重视、尊重。这些人士和梅兰芳艺术上的交流,促使中国戏剧和中国文化进入美国,产生影响。而这些人士对于梅兰芳的关注和支持,早在梅兰芳访美前就开始了。这里考察的信件正是证实了这个中国文化网络的存在和交流。

  3. 关于洛克西电影剧院(Roxy Theatre)演出的信件(收信人、写信人不详)(未完)

  在梅兰芳1930年访美演出史的研究中,对于美国方面如何开启准备工作,中美双方如何相向而行,尚缺少深入探讨。本文将以纽约公共图书馆馆藏的这16封信件为重要依据,结合其他资料,大体以时间为序,从三个层面分析这些信件所讨论或者所反映的问题,探讨梅兰芳1930年访美演出的历程及文化意义。

  在梅兰芳访美演出计划酝酿之际,对于这一计划的可行性是存在争议的。我们看第1封信,这是1927年10月15日斯金纳回复马克谟的信:

  上月贵函十分有趣,抱歉久未回复。我最近从意大利回来,才发现信件堆积如山。

  关于梅兰芳先生在美国巡回演出的可能性,我认为除非他为自己的同胞观众演出,否则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然而,目前(美国)只有少数几个城市设有中国剧院。

  若能够得到那些对此感兴趣的人以赞助和资金的方式所提供的大力支持,他的演出或许能够呈现在讲英语的观众面前。

  然而,我几乎看不到商业经理会对这一事业提供支持。与中国的绘画和造型不同,中国人的表演方式过于异国情调,难以被(美国)大众接受。这更多的是为那些对新奇事物充满好奇心的人准备的……

  我认为,只有那些愿意为中国艺术事业牺牲金钱的人,才能慷慨提供资金支持,使这一事业获得成功。

  我希望我能写得更富有希望,但对于这种冒险性质的风险,我无法真诚地提供推荐。

  这封信至关重要,收信人马克谟和寄信人斯金纳都出现在梅兰芳访美时出版的《梅兰芳:中国戏剧》(Mei Lan-fang:Chinese Drama)一书的38个赞助人中,而马克谟是1925年至1929年美国驻华公使。

  关于梅兰芳赴美演出的动议,最早是1913年至1919年期间美国驻华公使芮恩施(Paul Reinsch)提出来的,而马克谟正是沿袭芮恩施的倡议往前推进的。

  纽约图书馆的信件佐证了马克谟给美国各界写信咨询梅兰芳访美一事。马克谟写信给斯金纳,因为斯金纳是百老汇著名演员,又有跨国表演经验,想以他的建议为参考。然而,斯金纳的回答却是极度负面的。

  斯金纳在信中表达了反对之意,不仅是对中国戏剧在美国演出表示反对,也是对美国观众对于国外戏剧能否理解、品评和欣赏的不自信。他认为,梅兰芳如果来美国演出,就不是在某一个城市的某一座剧场表演一次,而是巡游,需要更多地考虑各地群众的参与、对戏剧的支持等问题。斯金纳认为美国观众不太会对国际戏剧给予很大的支持。第二是对于梅兰芳演出的跨语言问题,斯金纳认为美国观众看不懂中国戏剧,如果普通观众不能购票来支持演出,剧场经理就不会接受这种风险。他认为除非梅兰芳携带大量资金,足够开销,不然剧场经理是不会同意出借剧场的。

  斯金纳还认为,如果没有剧场,而要在纽约或者加州的中国城演出的话,那么,无论是环境,还是中国戏剧的异国情调就更不会吸引美国观众了。斯金纳认同中国的绘画和造型艺术,认为可以在美国普及,但在他看来,戏剧则另当别论。

  在此信中,斯金纳认为梅兰芳在中国的地位来之不易,有作为艺术家的自尊,如果其艺术在国外不被理解,作为艺术家会感到痛苦。斯金纳作为表演艺术家设身处地为梅兰芳着想,还要考虑到艺术家在国际艺术演出过程中所面临的压力。

  此信写于1927年10月15日,可见梅兰芳访美演出的可能性在初期是让人深怀疑虑的。正因为如此,才有人(可能就是马克谟本人)于梅兰芳成功演出三周之后在信上做出如此激动的批注,更用了感叹号大呼斯金纳说的完全错了,梅兰芳演出非常成功!

  这里不完全依照时间顺序,而是讨论第2封回复马克谟的私人信件。信写于1927年11月23日:

  在我逗留这个国家期间,我的朋友替我写了一封介绍信给梅尔先生,因此我得以与丹尼尔·C. 梅尔(Daniel C. Mayer)先生进行了一两次非常愉快的会谈。据说他是这个城市最高级的音乐会经理之一。我们讨论了梅兰芳来访的相关事宜,他对此很感兴趣,但也表现得相当谨慎。他建议,如果梅(兰芳)先生能够自费带一个小型剧团来这里,并签订一个短期合同,那么他的表演形式是否能够吸引美国观众就将变得显而易见。如果能成功吸引观众,那么以更优惠的条件续约就变得更为可能。

  显然,在这种有这么多未知因素的情况下,梅尔先生咨询的任何人都不会冒险。他现在建议与洛克西电影剧院(Roxy)签订一个星期的合同,这似乎是这个城市最新最好的剧院。在演出的短暂时间内,这家剧院的经理将同意一份为期一周的合同,给演员1000美元的补偿。这被理解为一次实验。如果梅兰芳先生愿意承担他本人和同行人员往返美国所需的费用,他将得到这份介绍信,并得到保证,如果他表现良好,将很容易得到长期的、互惠的合同。

  如果您能告知梅兰芳先生此事的进展,并让他知道我仍在寻找演出时间更长的机会,我将非常感激。

  这或许是马克谟回到美国之后将信发给自己在中国的地址。[3]根据马克谟给当时美国国务卿发的电报可以看出,此时马克谟在美国,因工作原因需要去日本,再回到北京,这也使得他在美国没有更多时间联系剧场经理人。这封信最后按英文格式手写“司徒雷登博士,燕京大学校长,北京”,可能是要将信转交给司徒雷登。从这一封信可以看出,马克谟的询问已经取得初步成果,他把纽约设定为目标中的演出城市,接触了百老汇经理人梅尔并得到建议,挑选了一个可能性的剧院——洛克西电影剧院,有可能促成梅兰芳与剧院经理协商签订协议,视演出情况续签。不过,这个过程也相当直观地透露出梅兰芳访美的不易。洛克西电影剧院的经理完全在商言商,在风险不明的前提下只愿意签约一个星期,也只愿意付出1000美金的报酬,更要视演出情况决定是否续约,还需梅兰芳承担个人和剧团往返美国的经费。

  与这封信相关的是第3封信,这是纽约图书馆所藏的一份未完的信件,没有写信人、收信人,但却是汇报预约洛克西电影剧院成功的事:

  梅尔先生刚刚致电,表示已经得到洛克西电影剧院的承诺,同意以1000美元的价格接待梅兰芳进行为期一周的演出。如果演出获得成功,可考虑延长演出时间或进行其他安排。然而,梅尔先生目前无法承诺更长时间的演出。他建议梅兰芳先生可以选择提供自己的布景和音乐,或者由剧院提供。每场演出的时长为10或12分钟。我希望在我们通过某种渠道进一步尝试之前,什么都不要确定,这样梅兰芳能够有更好的展示机会,并获得整晚演出的时间。

  与马克谟上一封信的内容一致,梅尔已经确定与洛克西电影剧院商议演出一周。洛克西电影剧院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戏剧电影院,共有5920个座位。

  然而,写信人表示这并不那么令人满意,建议再找一个更好的场地,使观众可以更清晰地观看舞台表演,还要使梅兰芳拥有整个晚上的舞台表演时间,而不用受到限制。梅兰芳到纽约起初演出的49街剧院(49th Street Theatre)是750人座位的小剧场,后来演出的美国国家剧院(National Theatre)可以容纳1235名观众,正好印证了信中所说的选择。

  收到你的来信真是让我高兴,我马上给梅尔先生写了一封信。我希望这会有助于把梅兰芳带到这里。谈到他和他的艺术,就像一首美丽的诗歌,如果在这个国家无法欣赏到他的表演,那么实在是令人遗憾。

  关于梅兰芳的表演,你的看法是完全正确的。如果负责巡回演出的组织认真对待他,我将很愿意协助规划一个节目或提供其他所需的帮助。

  这封信涉及另外两位对于梅兰芳访美演出有重要贡献的人士:祖克和司徒雷登。祖克在北京居住期间,连续5年观看梅兰芳的表演,对梅兰芳的艺术非常熟悉。他于1925年出版《中国戏剧》(Chinese Theatre)一书,其中以一整章来分析梅兰芳。1930年梅兰芳访美演出,祖克更是到现场观看,与梅兰芳合影留念,对他帮助良多。这封信中说“我马上给梅尔先生写了封信”,应该就是马克谟1927年11月23日信中提到的“我的朋友替我写了一封介绍信给梅尔先生,因此我与丹尼尔·C. 梅尔先生进行了一两次非常愉快的会谈”。而祖克的信则是写给司徒雷登的秘书的,可见这时司徒雷登已经承担起咨询梅兰芳访美事宜的责任。正如齐如山书中所说:“我们便将同马公使说的话,也与司徒校长说了一遍。司徒校长自然是极愿意赞助的。”[4]

  不同于斯金纳的消极,祖克充满了积极性。他不但立刻写信联系百老汇的经理人梅尔,更在信中将梅兰芳个人及其表演形容为美丽的诗歌(a beautiful poetry),赋予一种典雅、抒情、闲适的美学意义。

  祖克在信中表示愿意协助规划一个节目或提供其他的帮助。而下面的第5封信,就是1927年11月29日祖克写给莫里斯·格斯特(Morris Gest)的广告代理人奥利弗·塞勒(Oliver Sayler)的:

  梅兰芳已经请司徒雷登博士调查在美国演出的可能性,以期在对他的艺术有利的条件下提供支持。我知道司徒雷登博士目前正在与罗西(Roxie)和基思(Keith)商议。在你已经完成工作的基础上,似乎格斯特先生才是那个让美国人熟悉这种罕见的异国艺术的人。

  在这封信里,我向你介绍路易斯·麦考伊小姐,她长期在北京居住,现在是司徒雷登博士的秘书。你是否愿意先与她见面,然后安排格斯特先生和司徒雷登博士的会面?

  祖克指出梅兰芳请司徒雷登询问关于在美国演出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的要求是,美国的剧场不会限制梅兰芳演出的艺术,同时还会提供帮助。祖克已知司徒雷登在和罗西及基思商议,这两位可能是百老汇经理人。然而,祖克认为格斯特更有经验,能够更好地理解、安排、宣传国际演出。塞勒作为格斯特的助手和新闻发言人,若能安排格斯特和司徒雷登见面,促成合作,那是再好不过了。可见祖克已经过缜密的思考。格斯特被认为是百老汇著名的经纪人,曾经很成功地将世界戏剧引入百老汇。祖克的推荐可谓非常准确。

  由于巴列夫(Nikita Balieff)的肖夫苏里斯剧团(La Chauve-Souris)已经进行了最后几周和几天的表演,我未能及时回信。剧团现已动身去加利福尼亚,让我可以抽空回信。

  不幸的是,格斯特先生的神经衰弱已经持续了一年多,这让我无法向他提出在(美国)国内赞助梅兰芳的事宜。不过,由于我现在手头有相当多的时间,我很乐意考查此事并提出建议,或许还可以在其他方面进行合作。

  根据你的来信,我以为麦考伊小姐会给我写信或打电话,因为你没有把她的地址发给我。请你和她联系一下,告诉她我随时都乐意见她。

  信中提到的肖夫苏里斯剧团,是一个由巴列夫率领的表演团体。塞勒晚了一个月回信,他解释说自己正在帮助巴列夫的剧团安排演出。信中所涉的巴列夫的剧团演出事宜正是格斯特将具有俄国特色的表演成功引入美国的一大标志,这也证明格斯特适合介绍梅兰芳来美国演出。然而,格斯特由于身体原因,无法承担这个新的责任,在此情况下,塞勒表示自己有热情和兴趣来促成梅兰芳访美之事。

  第7封信件至关重要,终于揭示了梅兰芳访美柳暗花明的前景。信写于1928年1月8日:

  非常感谢你寄来塞勒先生的信。似乎我有些过于自信,以为他已经知道司徒雷登博士是谁,并知道我现在是他的秘书。所以我并没有亲自给他写信。

  然而,情况可能发展得并不坏。在此期间,司徒雷登博士遇到了查尔斯·霍普金斯(Charles Hopkins)先生,他是查尔斯·霍普金斯剧院(Charles Hopkins Theatre)的老板兼经理,也是墨菲 (Henry Killam Murphy)先生的同学和朋友,而墨菲先生是燕京大学的建筑师,我们经常联系。在剧院的一天晚上,墨菲先生将司徒雷登博士介绍给了霍普金斯先生。尽管时间很短,但霍普金斯先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随后,墨菲先生找到我,索取了我所有关于梅兰芳的照片和材料,以便呈交给霍普金斯先生。由于霍普金斯先生度假离开城市,这一切直到本周才有了进展。墨菲先生还设计了查尔斯·霍普金斯剧院,曾被称为潘趣与朱迪剧院(Punch and Judy Theatre),是一座如宝石般小而精致的剧院,也是介绍梅兰芳的理想场所。座位虽然只有约300个,但我们的构想是将梅兰芳的访美演出定位为社交活动而非商业演出。我们计划在霍普金斯剧院进行首演,然后再安排梅兰芳在不同的大学或者对这类事情特别感兴趣的群体中演出。

  实际上,目前尚未有具体的起步计划。霍普金斯先生更愿意由司徒雷登博士亲自协商此事,但由于司徒雷登博士正忙于竞选活动,他将此事委托给了墨菲先生,后者对此非常热心。墨菲先生告诉我,他希望你能亲自来纽约,与他共同讨论此事。你是否能够赴约呢?22号将举办御王府茶会,如果你和洛伊丝能出席,那就太好了,届时你们可以与相关人士畅谈。尽管司徒雷登博士本人当天不在城里,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如果你能带上洛伊丝,我们可以与墨菲先生和霍普金斯先生一同聚会。看,我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太遗憾了,M先生的听力极差,但他使用了一个小助听器,只要你不说情感方面的话,都没有大的问题!

  附上莎曼(Sharman)夫人的信,这可能会引起你的兴趣。我还随信附上了塞勒先生写给你的信。

  附注:霍普金斯先生一直计划前往中国,可能会在今年秋天实现,这将是个好消息。

  这封信没有署名,但根据内容来看,应该是司徒雷登的秘书麦考伊所写,内容承接上文。信中提到霍普金斯和墨菲,以及查尔斯·霍普金斯剧院,剧院是由墨菲设计的。

  梅兰芳最后选择的演出地点49街剧院,和查尔斯·霍普金斯剧院在同一条街上。可见在剧场的选择上,已经由洛克西电影剧院换成了百老汇中心的49街,由超大型剧院换成了小型剧院,使得观众可以近距离观看梅兰芳的演出。到了这一步,梅兰芳巡美表演意义的定位,已经逐渐明晰。这就是不走商业路线,而是走社会交流路线,在剧场、大学和相关团体中演出。这个定位很大程度上保留了梅兰芳演出的艺术性和完整性,也大致划定了梅兰芳演出的观众群体。

  霍普金斯原是演员,后来转型为经纪人。他愿意让梅兰芳剧团在他的剧院演出,他本人又希望在1928年秋天到中国访问,正说明他对于梅兰芳剧团的兴趣和对于中国的兴趣是一致的。墨菲是建筑师,耶鲁大学毕业,曾八次来过中国,先后规划设计了多所大学校园或主要建筑,如沪江大学、燕京大学等。墨菲介绍霍普金斯给司徒雷登认识,他们都是对中国比较熟悉的人,都致力于中美文化的交流。三人以不同的方式从事着文化交流的工作,墨菲以建筑的形式融合中西文化,司徒雷登以知识的形式交流中美文化,霍普金斯则支持中美间的戏剧交流。

  从1927年10月15日斯金纳的拒绝,到1927年11月14日祖克愿意协助,1927年11月23日有希望在洛克西电影剧院演出,1928年1月8日司徒雷登联系到查尔斯·霍普金斯剧院并确定了梅兰芳访美演出的定位,事情终于有了转机。霍普金斯希望自己的剧院展现中国戏剧,而墨菲设计的查尔斯·霍普金斯剧院具有16世纪英国剧院的风格,带有古典主义的元素,也更适合中国古典戏剧。总之在梅兰芳访美的意义、行程这些问题上,霍普金斯、墨菲和梅兰芳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共鸣。

  前7封信都在1927年至1928年写就,涉及美国各界众多名人,司徒雷登是大学校长,祖克是大学教授,马克谟是政界人士,斯金纳、梅尔、霍普金斯、塞勒是戏剧界人士,墨菲是建筑师。在中美双方共同促进之下,梅兰芳访美演出定位越发清晰,时机渐趋成熟。

  傅菲利普(Philip Fu)说,关于梅兰芳的事情,一切进展顺利。华美协进社(The China Institute)预计后天在报纸上发布公告。

  昨天,凯姆先生(Mr. Keim)打电话给我们,并宣读了他刚从霍普金斯先生那里收到的电报,电报说霍普金斯先生收回了凯姆先生签署梅兰芳合同的授权书,并遗憾地退出了这次与中国合作的机会。菲利普似乎对此很高兴……,凯姆先生去取照片,午饭后,我中午和菲利普一起去了,但很明显,凯姆先生没有……,我们不能让……,我们给他们的广告人Wilstack先生打了一个电线为菲利普准备好照片。然而,当他回去时,他们被拒绝了。我肯定发生了一些错误,我希望我当时和菲利普一起回去。终于,在做出一些愚蠢的声明后,即如果他到时得不到照片,他将起诉他们之后,他最终在7点拿到了照片。他似乎对一切都感到高兴,我想我应该不必担心。[5]

  菲利普发了一封电报给檀香山的何帝衍(Ho Ti Yuen)先生——附上复印件——还发了电报给爱德华·史蒂文斯先生和旧金山中华总商会,内容大致相同。

  傅菲利普是司徒雷登的秘书傅泾波,他跟随司徒雷登来到美国,并且负责跟进梅兰芳访美事宜。这里第一次提到华美协进社,事实上,这个非盈利组织在梅兰芳访美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信中提及霍普金斯遗憾地退出和中国方面合作的机会,但傅泾波看上去并没有感觉意外,似乎有其他应对的方法。这封信之后,下一封信是承办梅兰芳在纽约49街剧院演出的公司确认函。虽然我们知道梅兰芳演出非常成功,但在齐如山与霍普金斯通信数十封并已经预先约定好剧院后,居然又有变动,真是有惊无险、好事多磨。

  信的最后提到傅泾波给檀香山的何帝衍发送电报,又给爱德华·史蒂文斯和旧金山中华总商会发电报,应该是关于梅兰芳在夏威夷、旧金山演出的事。何帝衍是在夏威夷出生的华裔商人。梅兰芳1930年6月18日访问夏威夷的时候,何帝衍代表夏威夷中华总会馆(The United Chinese Society)参与招待会,他是1930年当选总会馆财务总监的。另据有关文献,何帝衍在1929年已经是“正管库”。[6]

  第9封信写于1930年2月11日,是一封正式确定梅兰芳将在纽约49街剧院演出的信函。寄信方为负责梅兰芳纽约演出事宜的专业经纪人公司,即F. C. 科皮库斯(Francis Charles Coppicus)设立的大都会音乐局:

  随函附上49街剧院座位图,详细标注了2月18日至3月1日期间每晚演出(周日除外)和2月22日周六日场的票价。

  所有您为梅兰芳接受的订单,麻烦您转交给49街剧院售票处,目前门票已经开始销售。

  这封信寄给司徒雷登的秘书麦考伊,她此时正在纽约。此信已经确定梅兰芳的演出场地为49街剧院,表演时间为2月18日到3月1日,共两周。1930年2月25日,《布鲁克林每日鹰报》(The Brooklyn Daily Eagle)第21页有一则《梅兰芳》:

  将梅兰芳介绍到美国的F. C. 科皮库斯宣布,这位著名的中国演员同意将他的合约再延长两周,以便照顾大量无法买到原场演出门票的观众。剧团将于3月3日迁往美国国家剧院。

  这里明确指出科皮库斯作为代表将梅兰芳介绍给美国,除了49街剧院的演出之外,3月3号开始在国家剧院的演出也是科皮库斯安排的。

  从霍普金斯1930年1月宣布退出到1930年2月11日确定科皮库斯作为经纪人,梅兰芳在来美的游轮上,或是已经到达美国后,短短时间内从没有剧场到确定剧场,并在演出两周后再延期两周,确实是跌宕起伏。在短时间内帮助联系剧场的科皮库斯的确是功臣。

  第10封信写于1930年2月13日,是寄给司徒雷登的,内容是得克萨斯州达拉斯小剧院邀请梅兰芳南下演出:

  “达拉斯小剧院希望梅兰芳能够在此露面。请您查看他的行程是否可以调整,以及可能的合作条款。伯明翰、新奥尔良等地或许也会对此感兴趣。我们正在进行相关调查,并将在稍后提供详细信息。请阅附函。”

  “司徒雷登博士目前在西海岸。梅兰芳的代表在此表示,梅兰芳并没有计划南下。很抱歉无法接受达拉斯小剧院的邀请。我们已将您的电报转交给司徒雷登,并附上了您的信息。”

  “司徒雷登博士已不再与梅兰芳的巡回演出有任何联系。如果你需要直接联系他,请寄至加利福尼亚好莱坞北雷沃斯街1344号的P. L. 威尔斯处。”

  根据菲利普告诉我的情况,我感到无权进一步让您牵涉其中,也无权对燕京或者梅兰芳的账户提出费用上的意见。希望菲利普尽快与您见面或写信说明目前的安排,即将有一个委员会负责管理梅兰芳的所有事务。菲利普表示他之后将不再和梅兰芳的事务有关系。今天我去了49街剧院,为不同的团体购买了一些票。据说整个两周的售票情况非常不错。他们让我偷偷地看了一眼剧院里面,虽然排练尚未开始,但他们显然正忙于从无数的红箱子中取出服装和舞台道具。我正设法争取在开幕夜获得一些包厢座位。楼下座位几乎已售罄,而且票价已经超过5美元。希望您不介意我拿一些免费票,即菲利普愿意支付4张票的那种。我问他是否会有赠票,他说他不愿牵扯到郭博士等人,因此提出由自己解决。我相信如果我不说的话,我会被完全遗忘。

  玛格丽特·斯克鲁格斯卡鲁斯(Margaret Ann Scruggs-Carruth)是得克萨斯州的版画家。达拉斯小剧场(Dallas Little Theatre)建立于1920年。伯明翰(Birmingham)、新奥尔良(New Orleans)也是美国南方城市,玛格丽特想邀请梅兰芳结束纽约演出后到南方城市巡回演出。

  然而,信中澄清梅兰芳不打算南下表演,可能与早已安排好的行程有关,梅兰芳此次美国行的六个月中,先后在纽约、芝加哥、旧金山、洛杉矶,以及夏威夷巡演。

  虽然并不知道写信人是谁,但他也是联系司徒雷登的人。相信梅兰芳在美国的行程早已确定,现在即使联系司徒雷登也无法增添新的行程,但司徒雷登的助手傅泾波却还在纽约为梅兰芳演出事宜奔波。

  写信人透露49街剧院已经开始售票,并对票房非常满意,信中还透露后台也在准备中,从红色箱子中取出的服装和道具都是梅兰芳团队漂洋过海带来的。笔者曾在梅兰芳纪念馆见过这些红箱子,每一个都很大,能容纳许多服装道具。票子甚至已非常抢手,票价也卖到了5美元以上。

  第11封信写于1930年2月15日,梅兰芳已经于2月14日受邀到华盛顿演出,准备2月16号在纽约首演(彩排)。这封信写于彩排的前一天,是麦克杜菲写给司徒雷登的:

  昨天下午四点,菲利普终于成功从那趟令人手忙脚乱的火车上下来。他将乘坐芝加哥和西北公司2:30的列车来芝加哥,希望一切顺利。独自一人前往让他很不情愿,而我也很想能够陪同他。希望瓦纳梅克(Wannamaker)先生的电报及时送达,内容是菲利普将于周二早上8:10抵达旧金山。我通过航空邮件将这封信寄给您,由麦克杜菲先生转交,希望在菲利普到达之前能够送达您的手上。在最后一刻如此匆忙,菲利普未能回到办公室取回他的通讯录。我今天早上通过航空邮件将它寄给他,由麦克杜菲先生转交。

  请代我向菲利普表示感谢,感谢他给我提供的开幕夜门票。我不愿意再次纠缠他要这些票,但我注意到郭博士对此漠不关心,而且我知道菲利普自己不必为这些票付费。郭博士只给了我一张周日晚上彩排的票。由于一个人前往不是很愉快,我还没有决定是否去。我已经请了布里顿(Brittone)和另外一个人在开幕夜陪我去。至今,我已经接到订单,向各类人出售了大约80美元的门票。

  关于梅兰芳的宣传完全匮乏,剧院大堂甚至没有他的照片。遇到过梅兰芳先生的人似乎对他的个人印象深感满意。辛普森小姐说,罗伯茨先生(Mr. Roberts)的聚会非常愉快,当晚罗伯茨夫人(Mrs. Owen Roberts)为中国团体设了自助晚餐。华美协进社将于下周四下午为梅兰芳举行盛大的招待会和茶话会。开幕夜后我会再写信给您。

  写信人麦克杜菲和司徒雷登一样,都在燕京大学工作过。他提到郭秉文给他一张1930年2月16日周日的彩排门票,但他还是向傅泾波要了一张2月17日正式首演的门票。

  在1930年2月15日,临近开幕夜,麦克杜菲进入剧院,信中提到剧院对于梅兰芳的宣传接近于无,大厅里甚至没有梅兰芳的照片,显然准备是不够的。这更使得梅兰芳后来票房的号召力震撼人心。和梅兰芳有过接触的人都对梅兰芳有好评。罗伯茨夫妇在梅兰芳到纽约第二天的2月9日宴请梅兰芳。华美协进社的李国钦(K. C. Li),中国驻纽约总领事熊崇智,百老汇演员琳恩·方坦(Lynn Fontanne)、伊娃·列·高丽安(Eva Le Gallienne)等人出席了招待会。[7]罗伯茨夫人的名字不在赞助人里面,却也说明赞助人名单外有更多的人在协助梅兰芳的访美演出。而华美协进社也将为梅兰芳举办盛大的招待会。[8]

  第12封信应该写于1930年2月19日,此时还处在梅兰芳的纽约演出期间,是寄给傅泾波的:

  收到你的来信真是令人高兴,得知你已安全抵达芝加哥,正在坐黄金海岸特快列车飞驰向西。然而,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在芝加哥迎接你。我们在你离开的那天收到了詹金斯(Jenkins)先生的电报,他说他派人去接你。

  昨天,我通过空邮寄给了司徒雷登博士一封电报,请洛杉矶克拉克酒店转交,因为我们收到了他从那里寄出的信:

  “唐(Tang)先生今天通过电报联系菲利普,引用了第12封信。我目前的谈判还处于初步阶段,尚未最终确定,因此没有违背你的授权。史蒂文斯告诉我,你授权他按照他认为最佳的方式进行,并且梅兰芳先生在西雅图亲自授权了同样的权限,因此他认为有足够的法定授权签署梅兰芳在太平洋沿岸的任何合同。大舞台戏院(Mandarin Theatre)自然视史蒂文斯为签署的合同的责任方。如果我能提供帮助,我愿意帮你。请告诉我对大舞台合同的主要异议是什么。请尽快回电。我正在给唐发电,试图找到菲利普并转发电报。请让菲利普见唐和史蒂文斯,或者授权我提供他的地址给他们。西海岸的任何行动都应通知梅兰芳。请详细说明。开幕夜取得了巨大成功,谢幕时有八次致敬的掌声。梅兰芳看起来非常开心。宣传效果很好,还有一本写得很好的说明册在售。”

  今天早上,这个办公室收到了两封寄给梅兰芳团队的来信,我将它们转发给了萨默塞特酒店(Somerset Hotel)的龚先生,因为他已经两次打电话来询问是否有邮件送到梅兰芳的手中。电话中他非常友好,我们就梅兰芳的成功进行了相当长时间的交谈。当然,我没有提到你或西部的任何安排,他也没有问及。我希望明天下午五点至七点之间,我能够参加在广场酒店(Plaza Hotel)举办的盛大招待会,亲自与梅兰芳见面。昨晚,也就是星期二,剧院有数十人因座无虚席而无法入场。我和兄妹一起过去看是否还能买到其他票,但所有的票都已售罄。如果下周有节目变动,我将尽力再次参加。

  信里提到傅泾波正在芝加哥安排梅兰芳访问事宜,而司徒雷登正在洛杉矶,信中就梅兰芳在西部的演出做出安排。旧金山大舞台戏院(Mandarin Theatre)主动接洽,但梅兰芳到旧金山并没有在大舞台戏院演出,而是在蒂沃利剧院(Tivoli Theatre)、自由剧院(Liberty Theatre)和(美国)首都剧院(Capitol Theatre)演出。

  写信的人还在纽约,信中肯定了梅兰芳首演的巨大成功,提到谢幕达八次,梅兰芳看起来非常开心,宣传效果很好,说明手册写得很好并正在销售之中。信中的说明手册应该指的就是梅其驹(Ernest K. Moy)的《梅兰芳:中国戏剧》(Mei Lan-fang: Chinese Drama)。

  信中同时提到的龚先生,就是梅兰芳访美22名人员之一龚作霖,也是英文秘书。两人电话中聊到的梅兰芳的成功不单指首演的成功,也指社交的成功,包括1930年2月18日下午在纽约的安皮科大厅(Ampico Hall)举办的、有数百位美国音乐家和艺术家参加的梅兰芳茶话会。

  信中赞赏科皮库斯对于梅兰芳演出事务的安排,更提到科皮库斯提出的一个成功的剧场安排策略。科皮库斯对观众心理的分析切中肯綮,可见他是一位真正内行的艺术经纪人。

  我两次观看了——上周日的彩排和接下来的一晚——真正的首演。两场演出都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中国戏剧似乎已经在纽约掀起了一股风潮。据我了解,他们已经决定将梅兰芳的演出时间延长一个星期,也就是三周而不是两周。接下来,他们可能会前往波士顿、费城、芝加哥和西海岸。

  傅菲利普现在可能已经和司徒雷登博士在西海岸见面。他于上周五离开这里,我刚刚收到他的便条,称他住在旧金山的一家酒店,但未提及他是否见过司徒雷登博士以及何时计划见面。

  昨天我有机会亲眼见到梅兰芳先生——他在他的套房里接受了一场“私人访谈”,张彭春先生和领事熊崇智也在场。我度过了愉快的十五分钟,我发现梅兰芳先生非常迷人。很难相信一个如此谦逊和害羞的人竟然能成为如此出色的演员。在舞台上,他表演(其他角色)时没有丝毫的刻意而却显得游刃有余。每个见过他表演的人都认为他非常了不起,看到其他人也享受他的表演真是一种愉悦。

  昨天通过熊先生和张先生的翻译与他交流后,梅兰芳先生亲自在剧院售卖的大型节目单上签名了两本。我会尽力为你的办公室弄一本。今天早上我感到惊喜和高兴,龚先生(梅先生的秘书之一)亲自把一本由梁社乾(George Kin Leung)先生编写的、关于梅兰芳先生和中国戏剧的书籍送到了办公室,这本书我猜你可能已经看过了——它有司徒雷登博士的介绍。

  昨天下午五点到七点之间,中国学会在广场酒店为梅兰芳先生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招待会,是一个非常愉快的活动。梅兰芳已经赢得了每个人的心。张彭春先生进行了一场非常启发人心的、有趣的演讲,谈到了中国表演的目的和意义,并简要介绍了齐先生精心准备和精美布置的各种卷轴,展示了中国舞台上服装和脸谱样式的多样性。他说在梅兰芳先生离开之前,下周可能会在大都会博物馆展出所有卷轴。

  一旦剧院节目有变动,我会再去一次。当所有的喧嚣结束,我有时间的时候,我想整理一堆新闻评论——顺便说一下,这些评论一直都非常出色——然后寄给你一套供你阅读和归档。

  这仍是演出第一周的周五,写信人没有署名,但他看了周日的彩排和周一正式的首演,见证了演出的成功和观众的热烈欢迎,并说因此纽约将加演一周。不过,2月25号的报纸上标明,不是加演一周,而是加演两周。

  写信人于1930年2月20号还单独在酒店采访了梅兰芳15分钟。他请梅兰芳在手册上签名,同时又从龚作霖手里得到了梁社乾编写的《梅兰芳:中国顶级演员》(Mei Lan-fang: Foremost Actor of China,又译《梅兰芳:中国第一演员》)。司徒雷登在这本书的序言里称赞梅兰芳在舞台上惊人的造诣,而且认为梅兰芳在舞台下作为个人也是极具魅力,待人友好而真诚。此说与写信人对梅兰芳的印象完全一致。最后一段更具体讲述了2月20号华美协进社在广场酒店的招待会现场。梅兰芳赢得了每一个人的心。

  纽约图书馆所藏的这16封信里有12封涉及司徒雷登,或是提到他或是与他的秘书联系,可见司徒雷登在梅兰芳访美前的安排和访美过程中发挥的影响有多大。

  非常感谢你在抵达芝加哥后给我寄来的信,知道你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并且梅兰芳先生在纽约的前景被看好,我感到非常高兴。傅菲利普已经回到纽约,告诉我你们在首演晚上座无虚席,而且可能会转移到一个更大的剧院。

  信写于梅兰芳在纽约首演之后,透露出首演座无虚席的好消息。同时还传达了司徒雷登秘书希尔达的信,说燕京大学每个人都对梅兰芳在纽约的成功感到非常高兴,希望他在继续西行的过程中能够取得更多的成就。写信人龚作霖此时应该在芝加哥,接洽梅兰芳后续在芝加哥演出事宜。

  第15封信写于1930年4月6日,是龚作霖的手稿。信写给司徒雷登的秘书麦考伊:

  我和团队于周五下午抵达芝加哥,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我们在尼亚加拉瀑布观光美景,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尤其是在晚上,我们被瀑布彩色灯光的璀璨夜景深深吸引,这是我们以前从未梦见的场景。

  目前,梅兰芳先生入住于密歇根大道的史蒂文斯酒店(Stevens)1606号房间。我和团队的其他成员则入住于迪尔伯恩堡酒店(Fort Dearborn)220号房间。我们的演出将于今晚在公主剧院(Princess)拉开帷幕。节目内容大致与我们在纽约演出时相同。我们计划在这座城市逗留至17日或18日。因此,我们将开始我们的西行之旅。

  请接受我们最诚挚的感谢,感谢您关照我们的邮件等事宜。请原谅,我的信件写得较简短,因为我写得不好,目前又非常忙碌。

  此时梅兰芳剧团已经到达芝加哥,并将在公主剧院首演,大约两周后继续西行。信中还透露他们去尼亚加拉瀑布看白天和夜晚景色的信息。

  齐先生请我写信向您致以感谢,感激您协助将他的书重新寄至旧金山,地址为……,梅兰芳一行,布什大街(Bush Street)466号。同时,他让我代表他向您表示最衷心的感谢,感谢您的辛劳。

  由于我们将于16日结束演出,我似乎不再需要将邮件寄送至剧院。因此,如果方便的线日之前将所有邮件转寄至我的酒店。我们将于17日晚上搭乘火车离开那里,因此,请将那之后的邮件寄送到上述的旧金山地址。

  我非常想念您,不过我们可能会再次相见,无论是您来中国,还是我再次来到这个国家。

  信里报告了梅兰芳在芝加哥演出的行程,并说将于1930年4月17号离开芝加哥,前往旧金山演出。

  回顾以上信件,第10封信中说,“据说整个两周的售票情况非常不错”,“楼下几乎已售罄,而且票价已经超过5美元”,第11封信中说,“遇到过梅兰芳先生的人似乎对他的个人印象深感满意”。到了第12封信,“开幕夜取得了巨大成功,谢幕时有八次致敬的掌声。梅兰芳看起来非常开心”,“昨晚,也就是星期二,剧院有数十人因座无虚席而无法入场。……所有的票都已售罄”,而第13封信则更进一步显示,“两场演出都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中国戏剧似乎已经在纽约掀起了一股风潮”,“每个见过他表演的人都认为他非常了不起,看到其他人也享受他的表演真是一种愉悦”。这些信息都证明,梅兰芳访美演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也实现了文化交流的目标。

  [1]第二封信原件里的落款方式按英文格式,从上到下为“J. B. A. 马克谟”“美国驻中国大使馆公使”“中国北京”。

  [2]第二封信原件末尾手批的顺序按英文格式,从上到下为“司徒雷登博士”“燕京大学校长”“北京”。

  [4]齐如山: 《梅兰芳游美记》卷一,北平:北平商务印书馆,1933年,第10页。

  [6]郑东梦、李明献编:《檀山华侨》,檀香山:檀香山华侨编印社,1929年9月,第81页。此条承蒙华东师范大学外语学院陈茂庆教授指示,谨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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